刘成出事了,被镇上派出所的民警带走了。
“刘成这下子不横了,整进去可就老实喽!”瘸子张老四一脸的兴灾乐祸。事实上,刘成的确也太胆大了,打从今年冬天烧了第一窑木炭开始,村西口的那片公益林就成了他自家的荒山,光是东山洼里堆放的那些粗皮栎树就足足有百十个立方。负责管辖四号林场的王喜曾不止一次的通过外人传话给刘成,让他见好就收别太贪婪,可是村里的男女老少谁都知道那刘成是一个三斤黄油都整不转的“腻主儿”,别说给他传话了,就是平常偶尔遇上面都不想和他多搭讪。
“那娃子活该!多关几天才好呢!”刘成隔壁的周海山望着渐渐远去的警车在人群中说。刘成的老婆大丰蹲在院子外的石磨上扯着嗓子大骂:“那个举报俺家成子的小人,你给俺听好啦!你全家都不得好死,俺烧点木炭烧着你家祖坟啦,你干嘛要举报俺……”大丰的骂声响彻在整个村庄,这个平时一向都是大大咧咧的女人大有骂起来没完的架势。
村庄里的人们依旧和平常一样,没有人因为今天早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而发生任何变化,仿佛刘成被抓是预料之中的事一样。东山凹里还能看见从刘成的炭窑里冒出的缕缕清烟,群山之中那渐渐升起又渐渐消逝的烟雾此刻显得有些凄凉,四号林场的哨岗上依旧还能看见有人在来回走动,那是派出所的民警们在调查取证,由于刘成盗伐林木的数量太多,加之这片林地又是镇上重点保护的林区,估计这一次刘成的案子是要从严从重处理。四号林场可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这么严重的盗伐事件,如今刘成这小子硬是摸了这个没人敢摸的“老虎屁股”,难怪周海山会说他活该。
家里男人被警察抓走了,大丰这些天可是慌了手脚,村长家里倒是没少去,可是如今刘成这事似乎连神通广大的村长都没有任何办法。大丰除了哭哭啼啼的央求村长想想办法救救自己丈夫之外,就是不依不饶地骂着那个可恶的举报人,还说待刘成出来后一定放那人的血。村长老婆实在听不下去了,冲着大丰一阵嚷嚷:“没见过像你这样的,这事儿已经出现了,还不赶紧想辙,光整那些没用的!你消停消停吧……”大丰鼻子一把泪一把的走出村长的大门仍旧污言秽语一通大骂,这女人这秉性是生成骨头长成了肉,一时半会还真难纠正。“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,这女人和刘成一个吊样啊!”村长老婆自言自语地嘟囔着。
三天之后,村长从镇上开会径直朝刘成家里走去,给大丰带回一个好消息,“派出所那边说了,只要交一万五千元罚款,立马就放人……”大丰一听要罚那么钱,手中的水瓢“咣铛”掉在地上,“哇!”的一声就大哭起来,“俺的老天爷呀!叫俺上哪儿去弄这么多钱啊,那帮阎王是不让俺活了啊……”
事实上,谁都知道这些年刘成这小子确实挣了不少钱,别说三两万了,就是要十万他也拿得出来,只是刘成俩口在村庄里是出了名的“铁公鸡”,那双能攒钱的手真比山上的老松树皮都“刺腻”,恨不得把一分钱掰成两半花,平时要是遇上头疼脑热的连药都舍不得买。现如今竟然为了烧点木炭就要罚那么多钱,还不如干脆要了俩口子的命呢?
漆黑的夜晚伸手不见无指,大丰拎着二十个鸡蛋敲开村长的大门,扑通一声跪在村长面前,“村长啊,你可得救救俺家成子啊!俺家里确实拿不出那么多钱,烦劳您明儿个去给他们说说吧……”
村长老婆赶紧扶起大丰好一阵数落:“都是邻里乡亲的,你咋整这一场子啊!你家成子这事的确太大了,俺也无能为力啊……”大丰一个劲的抽泣着,样子挺可怜的,村长点了一支烟平心静气地说:“既然他们说交了罚款就放人,干脆就交钱吧,先把人弄出来再说,要钱顶个屁用啊……要是上边一直追查着,你家成子是得判刑的啊……”大丰一听说“判刑”俩字,突然就坐不住了,她似乎一下子意识到了刘成这事的严重程度,半晌支支吾吾地对村长说:“要不明儿个俺去镇上派出所见见成子再说,问问他是啥意见……”村长说:“行!争取一下成子本人意见吧。”
第二天一大早大丰赶到了镇上派出所,跟领导好说歹说总算让他见着了刘成,仅仅五分钟之后就出来了,回到家里后大丰再也没有出过门。傍晚的时候村长来到她家问问情况,大丰哭丧着脸有气无力地对村长说:“成子说了,判就判吧,俺家没钱……”村长一听这话也不便再说什么,转身走出了院子,然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冲着门前的石磨自言自语地说:“这碾子也得整二斤黄油润润喽!”